起舞于古今之間
香港舞蹈團:
起舞于古今之間
龍鏡伊
香港舞蹈團的排練廳里,黑色的地板被舞鞋磨得發(fā)亮。作品《山水》的公演臨近,一班舞者和工作人員,每天在這里待9個小時以上。
成立于1981年的香港舞蹈團,是香港特區(qū)政府資助的專業(yè)中國舞舞蹈團。既注重傳統(tǒng)中國舞的古典美感,又兼顧香港地道文化和當代創(chuàng)新,多重追求也意味著諸多挑戰(zhàn)。
中國舞,既古老,又年輕。很多人覺得拿扇子、紅綢就是中國舞,“我要打破大家對傳統(tǒng)中國舞的一種既定概念。”藝術總監(jiān)楊云濤堅定地說。
傳承:舞與武
《山水》公演開場的半小時內,整個劇場沒有一點音樂聲。舞者如流水落石澗般漸次出場,一呼一吸間,融合了武術招式的舞姿亦柔亦剛。舞臺上方懸著仿佛從水墨畫里飄落的云霧,全場觀眾一起沉浸其中。
楊云濤是《山水》的編舞,出生于云南少數(shù)民族村落的山水之間。他的舞蹈履歷豐富,但他對于中國舞和個人發(fā)展都曾感到迷茫。
2011年,楊云濤前往美國紐約進修。輾轉在各個舞蹈表演場地,他像一塊海綿,在舞蹈藝術的海洋中拼命吸收養(yǎng)分。
陌生的環(huán)境給了楊云濤獨立思考的空間,回到香港后他的目標變得清晰:“要發(fā)展我們的藝術,一定要回到自己身上,回到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去探索、學習?!?/p>
香港有很多武館,楊云濤就把師傅請來,讓舞者直接跟著練?!爸袊璧概c中國武術之交互研究與成果呈現(xiàn)”計劃從2018年起持續(xù)了3年。
練習武術動作,比如扎馬步,對于舞者來說并不難。日復一日的練習中,除了肌肉的酸痛,更重要的是內心的變化。
“當我想做一個書法的題材,如果舞者都是西方芭蕾訓練出來的,那味道就不太對?!睏钤茲M晕湫g探索出一種屬于中國人的身體訓練方式,“讓舞者以一種一脈相承的狀態(tài),去表現(xiàn)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的主題”。
這是個長期的探索,對舞者來說也是個磨煉。《山水》從音樂到布景等舞臺設計都有大量留白,“‘靜’比‘動’更難,我們在舞臺上,視線一直望著一片黑色,如果專注力不夠,甚至會有暈的感覺?!备呒壩璧竼T何皓斐畢業(yè)于香港演藝學院,主修中國舞。
采訪中楊云濤反復提到,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講究的是內外統(tǒng)一,“舞蹈有時過分強調‘外邊’的動作、形象,我想通過武術里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的精神內涵,解決舞者‘里邊’的問題,這才是我們東方最厲害的東西”。
挑戰(zhàn):感性與理性
潘翎娟是香港舞蹈團的首席舞蹈員之一。排練廳里,穿著黑色舞裙的她像是宣紙上的一只鶴。接受完采訪后,她利落地將頭發(fā)盤起,就立刻加入了排練。
“肩膀給多一點”“這里收回來”,在反復的調整中,楊云濤希望潘翎娟化成“偶爾被吹散的一片枯葉”。這種源于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的氣韻很微妙,他們不斷尋找著最精準的動作質感,再重復練習直到形成肌肉記憶。
潘翎娟在2011年從內地來到香港。起初習慣了跟著明確指令去跳舞的她,很不適應香港舞蹈團的節(jié)奏,笑稱自己經常挨罵,“在這里,沒人告訴我這個動作好不好看,腿應該怎么做”。
在排練時,楊云濤只會提供一個框架、風格,接下來就是舞者的獨立創(chuàng)作。他希望香港舞蹈團就像香港這座城市一樣,可以看到不同的個體,讓舞者發(fā)掘自己身體的最大可能性。
潘翎娟表示自己是個特別感性的人。她飾演過許多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里的經典角色,時而是《花木蘭》里帥氣的花木蘭,時而是《倩女·幽魂》里柔美的聶小倩。
每部作品需要的情感、形象氣質各不相同,她逐漸學習到如何在忘我狀態(tài)中,記牢舞步、控制表演力度,以及領悟編舞背后的用意,“我一定是感性之中有一半是理性的”。
《山水》正式演出時,舞臺仿佛是一張展開的畫卷,舞者的身體化成一支毛筆,于任何地方開始作畫。伴著現(xiàn)場演奏的古箏中流淌出來的旋律,舞動的身姿盡顯高山大川的磅礴和靜謐。
舞蹈與水墨畫這兩種藝術形式雖是一動一靜,楊云濤卻認為二者相通,都是在運動中產生變化而具有表現(xiàn)力,“我想找到一個平衡點,將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、東方哲學的精髓,透過不同手法和身體結合在一起”。
突破:跨界與交流
觀看完《山水》演出,香港舞蹈團資深“粉絲”陳先生很激動:“我看到了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的‘天人合一’,舞者的舞蹈和武術都做得這么好,很不容易,是很大的突破?!彼J為,這正是非常具有代表性的文化傳承。
香港中外文化匯聚,是藝術很好的“助推劑”。在上環(huán)文娛中心八樓,舞蹈團將排練室開辟為“八樓平臺”實驗舞蹈劇場,讓舞者嘗試編創(chuàng)實驗作品。
為了培養(yǎng)觀眾,舞蹈團一直積極跨界。武俠舞劇《風云》《中華英雄》改編于香港高人氣漫畫,舞蹈團把水和黃沙搬上舞臺,舞蹈難度、觀賞性增加,效果十分震撼。有讀者表示:“如果沒有你們改編這個漫畫,我可能一輩子也不會走進劇場?!?/p>
受疫情影響,過去兩年舞蹈團對外交流的計劃被打亂,但準備的過程也是一種進修和沉淀。楊云濤表示,希望香港舞蹈團能爭取到更多交流機會,通過作品讓觀眾認識香港,借舞蹈在國際上展現(xiàn)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底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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