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點一橫洛陽橋
1
洛陽橋既成,離行人通車的日子越來越近了。那天上午,泉州太守蔡襄帶著轉(zhuǎn)運史、縣丞、主簿、參將,走出郡守官邸,踩著上馬石,躍身上馬。他馬鞭一指,上洛陽橋南村。泉州府驛道上,東風(fēng)拂來,驛路梨花正盛,山寺桃花掩門開??祚R箭一般駛出泉州城郭,東風(fēng)得意,吹得驛道梨花、桃花繽紛飄落,馬踏花雨,野茅搖曳,蘆荻雪一樣白,卷起一股黃塵,一路芳草染蹄香。
他看到郡守馬隊踏起的風(fēng)塵,彼時,泉州海面海風(fēng)凌厲,吹過了千年,樹搖,城晃,風(fēng)景在玻璃鏡面搖曳。只是,他不是驛道上的過客,而是坐在考斯特車?yán)铮分氐娘L(fēng)而去。
幾個時辰,泉州太守策馬洛陽江萬安橋村南,石仲翁武士南北相望,月光菩薩佛面朝南海,笑眾生蕓蕓,也笑這個泉州父母官。蔡襄雙手合十,向菩薩虔敬一拜。春陽正好,一抹金色光帶靜靜地照著洛陽江,還有花崗巖扶欄。憑欄眺海,西北望,江山如磐,一道圣旨路八千,從汴梁皇宮發(fā)出,越黃河,過中原,直抵吳越之地,閩南海邊。兩度出任泉州太守,蔡襄監(jiān)造一座萬安橋,為黎民百姓辦了件好事,心中竊喜。沒有花朝廷一文錢,如此浩大海上工程,太守滄海揮毫,一筆劃過洛陽江,未曾提按,這萬安橋更像書法線條,很直。取名洛陽橋,是想告訴后人,自己是衣冠南渡的西晉世家后裔,為蒼生架一座過海之橋,其實是筑一座望鄉(xiāng)臺。洛陽故人若相問,海天萬里寄冰心。人佇立橋上,海天一色,天地一沙鷗,獨鳴,追喚鷗陣,啾啾。老家在晉陽。在洛陽江,蔡襄造佛像時,突然想到永嘉八王亂時,西晉貴族衣冠南渡,白馬寺前,那匹馱經(jīng)的白馬迤邐而來,馱的不是經(jīng)卷,是月光菩薩。他請來洛陽城的工匠,照著龍門盧舍那大佛而刻,豐腴,圓滿,儀態(tài)從容,平視滄海,笑容像白云一樣。洛陽江掠過一群海燕、巖燕,蔡襄悚然一驚,抑或是汴梁大成殿上飛來的吧。
不回也罷,兩度外放泉州當(dāng)郡守,蔡襄任期已滿5年,且將他鄉(xiāng)作故鄉(xiāng)。老家仙游歸泉州管,游子歸來,做了父母官。天空之境,一座洛陽橋橫跨海上,雨后虹出,是他為大唐以降東方大港泉州城,獻(xiàn)上的一片吉祥。
萬安橋橫亙江天。蔡襄突然想寫一文,以記泉州民間集資修橋的盛舉,然后書丹勒石以記。寫什么呢?館閣體,還是行書?在制諫司這么多年,蔡襄受仁宗青睞,還在他那一手好字,輔之錦繡文章。他對自己字很自信,歐陽修、蘇軾稱他本朝第一,一點不是恭維之語。童子功臨帖的是顏字,一點一橫,一撇一捺,橫折彎鉤,筆筆皆有顏,字字都是顏??嫉霉γ?,學(xué)的是顏魯公的人格——安史之亂,狼煙四起,一士擎天,哪怕兄、侄喪命,面對蒼生百姓,心系朝廷,偉岸一丈夫。大宋朝臣當(dāng)如是,一撇一捺,也是一個站著的人,一點一橫,內(nèi)方外圓。如今身為泉州太守,他要給萬安橋留下一篇雄文,他相信,百年千年過盡,洛陽橋?qū)⑴c趙州橋一樣,千古不朽。
左思右想,蔡襄以為寫正書好,正書端莊大方,臨過字帖人都知道,晉字放逸,唐楷法度,宋書性情。而這些橋上之石,皆采自海中央,花崗巖之重、之堅、之硬,任風(fēng)吹雨打,浪拍鹽浸,流年不崩,堪稱千古洛陽橋。須寫一篇唐楷之文,或顏,或柳,或歐陽書法,勒石于泉州府橋南村。就寫顏字吧,蔡襄覺得顏體雄渾遒勁,有大唐氣象。此時洛陽橋,均由南安花崗巖鑲成,蔥白似玉,冰心玉壺,可照映中原芒山,無負(fù)江山家國,無負(fù)中原一抷黃土。黃天黃土黃水遠(yuǎn)矣,青天碧波蔚藍(lán)。揮毫而書,惟有顏體的沉雄之姿,才能擎得起這座石橋。
那天傍晚,回到郡守府邸,太守喚書僮研墨。蔡襄踱方步,向前,站在書案前,一張汴梁絹鋪在案上,六尺。他提起一支泡好的新湖筆,捋了一下筆尖,蘸飽墨,顏書要濃墨,然后執(zhí)筆,掌心空握成鵝蛋,懸腕,落墨,在絹布寫下6個字:泉州萬安石橋。然后立于書案前,左觀右看,上下巡脧。一字定江山,一點乃一座橋墩,舟一般橫亙海中,一橫且做條石,足夠長,架在兩橋墩之間。從天際鳥瞰,橋形,不啻是一個州字,三點做橋墩,一橫就是架橋墩上的長條石,連著兩岸,連接古今,一橫千年。
2
已經(jīng)是辛丑年臘月十六了。他從北京來,半月之內(nèi),兩下泉州,先訪晉江,再游泉州城,不知被泉州歷史風(fēng)景吸引,還是晉江經(jīng)驗撩起情懷,抑或泉州的美食誘惑,他說不清。
明天就要回家過年了。昨晚,海上起風(fēng)了,風(fēng)高浪急,驚濤拍岸,洛陽江月被烏云遮蓋。海上升明月,不照故人還。收官之旅,在洛陽橋畫句號。
南海天雨欲來。黑云摧城,云低江闊,風(fēng)掠云遮,猶如一個巨大艦隊向洛陽江涌來,但天庭上,仍有一米陽光,從云罅中篩下來,照著橋頭的月光菩薩。佛眼半睜,看盡千年紅塵,晚汐晨潮,日光流年。那天,車在橋南村社區(qū)蔡襄祠堂前停下,他跨下車門。煙炙磚,火焰紅,撐起一片燕尾頂,三道白色人字脊,兀自而立一個人,是千年太守吧。已是冬深,他有點走神了。蔡襄祠堂門面很低調(diào),紅墻,黃瓦,門樓僅高一層,飛檐并不夸張,那滿目的紅,讓他想起趙宋帝國的朱色。進門,左邊是個石碑亭,為清人所勒石。東西南北,繞碑亭一圈,觀四面碑文,楷行隸篆皆有。他投去一瞥,清代和民國年代石刻居多,毫無沉雄感。他反倒喜歡祠堂正門石柱上的對聯(lián),鐫刻于清光緒年間:“架橋天地老,落筆鬼神驚?!?0個字,畫出了泉州太守的眼睛。拾階而入蔡公祠,見祠堂中有人,幾個婦女或立或跪,或雙手將三炷香舉過頭頂,獻(xiàn)于蔡公泥塑前,其虔誠之態(tài),皆出內(nèi)心。他大驚,千年過矣,蔡襄儼然已成海神,饗人間煙火。供桌上,豬頭、雞鴨魚鵝,油鹽柴米醬醋,應(yīng)有盡有。這是什么日子?。课差^??!當(dāng)?shù)嘏阃鸬馈N差^當(dāng)何講?初一十五喲。哦,洛陽江頭多是客,一江有月萬家圓。倘是月夜,今晚應(yīng)是大宋時辰,海上生明月,千年共此時,海澄圓月照古今。白白的月光水一般淌在洛陽橋上,今夜不見古人面,昨日明月照今人,亦照舊人。那一座座橋墩,就是顏字一點之舟。古代浮橋,皆以舟為橋樁。水能載舟,舟可渡人。今夜洛陽江月圓,一片冰心在泉州。饗食,海月,江橋,丹心,都映在洛陽橋上,蔡襄祠里。蔡公幸哉,時光已轉(zhuǎn)千載,明月依舊,郡守如潮漲潮退,流官換了一任又一任,蔡襄卻活著,活成一尊泥塑,活在老百姓的心中。泉州郡守若千年靈魂有知,一定會含笑于天闕。隔著千年時空,磕頭村婦并不知道神主位上的泥塑是誰,更不懂書丹碑文句逗,但曉得烏紗的官員曾為百姓造橋,功德圓滿。逢年過節(jié),尾頭吉日,就來給蔡襄敬饗了??な赜行?,一橋名千古,坐在中華忠烈祠,飲盡千年香火。
他站在蔡襄書丹的石碑前,一股凌厲的唐風(fēng)向他吹來。海風(fēng)烈,波濤洶涌,月殘星疏,顏公真卿飄然而下,佇立云水間,人如字,字如人,橫撇豎捺中,皆劍氣所向,巋然人間。字里行間,唐楷的法度,一如大唐帝國的都城與襟懷,外圓內(nèi)方,錚錚風(fēng)骨,讓人一覽無余。君謨之書,無一筆不顏字,無一字不正氣。顏柳歐三家,柳有骨,歐取勢,唯獨顏書有容乃大,萬千氣象,一覽眾山小,此乃國書也。可書丹,可勒石,現(xiàn)大國氣象。他仿佛看到了蔡襄力透紙背的書寫,一點一橫,一撇一捺皆人生啊,人世間士子,在顏字中一個個站起來了,一站便是千年。
他駐足碑前觀賞書法,看到了蔡襄,亦看到了自己。
3
蔡襄5歲發(fā)蒙,私塾先生開大字課,并未讓一群學(xué)童臨二王,也未寫千字文。幼童蔡襄不解,問先生,天下之書甲二王,為何舍晉書而臨唐楷?先生說,二王驚為天人,書風(fēng)放逸,結(jié)字浸潤魏晉風(fēng)度,那是一地寒霜黃花,朝聞道,夕可死焉。生死如朝露,來日無多,人生無常喲,不適于學(xué)童。那唐人孫過庭書譜呢?蔡襄發(fā)問,先生搖頭,周興嗣千字文內(nèi)容雖好,學(xué)書當(dāng)學(xué)人,可書譜孫字被后人詬病“如風(fēng)偃草,意輕之也”,兒童不宜。練大字,當(dāng)臨顏魯公。自唐以降,唐楷一統(tǒng)天下,方塊字正書登峰造極,皆有大唐氣象,顏、柳、歐三家楷書,數(shù)顏楷第一,其飽滿、圓潤、豐腴,乃唐朝審美;其鐵骨錚錚,一副大明宮四梁八柱的中國氣派。點如泰山墜石,橫若長安城墻,撇像銀河瀑布,捺似關(guān)公大刀,橫折猶如帝王宮殿的榫卯結(jié)構(gòu),而彎鉤則像弩滿半月,縱橫有象,低眉有態(tài)。礪帶山河,云山蒼蒼。生時頂天立地,歸去慷慨捐軀。學(xué)書當(dāng)臨顏字,做人當(dāng)效顏魯公,一點一橫中,是帝國氣象,是漢家宮闕,是四梁八柱,橫撇豎捺是大寫的顏魯公,忠貞仁義的國家股肱。那一刻,蔡襄對顏真卿推崇備至。從此,無一筆不臨顏,無一字不從魯,筆筆有顏,劃劃是顏,字字皆顏,一寫就是40年。18歲鄉(xiāng)試第一,次年殿試進士第十,與歐陽修同朝。歐陽修得見蔡襄字,驚呼,顏魯公“斯人忠義出于天性,故其字畫剛勁獨立,不襲前跡,挺然奇?zhèn)?,有似其為人。”君謨得其真?zhèn)饕病?/p>
洛陽橋落成,那一年蔡襄47歲了,該為大宋江山,該為華夏文脈,留下一方千古碑碣。是日晚上,君謨狼毫蘸墨,凝于筆端,在絹上寫下了力透紙背的顏書:“泉州萬安渡石橋,始建于皇祐五年四月庚寅,以嘉祐四年十二月辛未訖功。”
6年造一橋。從制諫司京官外放,當(dāng)福建太守,造福百姓。再回汴梁城,后又再出汴梁城,二度入泉州當(dāng)郡守。這樣也好,可以在兩屆太守任上,為黎民百姓造一座萬安橋。
洛陽江頭夜送客。第一次做泉州太守,見洛陽江海水倒灌,左岸,右岸,一片汪洋,浩浩湯湯。橋南村與北邊村郭南北相望,成了一個壺字口。然而,因為沒有橋,洛江人去石獅、晉江、遠(yuǎn)涉福州,總從橋南村的渡口涉江,遇海上刮大風(fēng),翻船死人,時有發(fā)生。蔡郡守決定修一座萬安橋,召來商賈、僧侶、巨富出資修橋,為驛路過海百姓涉海安瀾。
宋皇祐五年,開始造橋,那時海水涌動,不好架橋墩,太守讓船家從海中運花崗巖,從南到北行至海中央,拋石,拋成一道海中擋浪堤,然后在堤上砌成小舟形狀,再砌橋墩。橋長1200米,該搭橋蓋石板了,石板長11米多,寬1米多,厚80厘米,都是海心石,鑿成像汴京宮城的大條石,有數(shù)十噸之重,如何運來,安裝橋上,是一道難題??墒侵袊蠊そ辰承莫毜?,驀地想到,從海中央石山采石,鑿成巨型條石,橫在兩條小舟之上,平行運石而來,運至兩個橋墩處,靜待海水漲潮。潮起,水漲船高,將巨型條石兩端放于橋墩上,海水退時,撤走小船,那一塊塊的巨型長條花崗巖,就穩(wěn)穩(wěn)地落在了橋墩上。海水浸泡,海蠣子附著于橋墩,瘋狂生長,一層包一層,天長日久,??菔€(wěn),無形中海蠣子成了橋墩的保護層。
歷時6載,1200米的跨江接海的大石橋落成了,東西兩側(cè)裝有500個石雕扶欄,28尊石獅蹲在其上,兼有7亭9塔點綴其間,武士石仲翁守橋,月光菩薩鎮(zhèn)海,一橋南北植松樹700棵。
落成的橋初取名萬安橋。150字的石碑刻成了,碑高近3米,每個字都如書本般大??坛蓛蓧K巨碑,置放于橋南娘娘廟。他抵時,金粉褪盡,海神廟成了蔡襄祠,一塊碑為原件仍在,另一件沉于海中,為大清年代重制?!爸酚跍Y,釃水為四十七道,梁空以行。其長三千六百尺,廣丈有五尺,翼以扶欄,為其長而兩之。糜金錢一千四百萬,求諸施者。渡實支海,去舟而徒,易危而安,民莫不利。職其事者:廬錫、王實、許忠、浮圖義波、宗善等十有五人。既成,太守莆陽蔡襄為之合樂宴飲而落之。明年秋,蒙召返京,道由出是,因紀(jì)所作,勒于岸左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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右岸在前方。他驚嘆蔡襄書顏體之美,看過祠中所有碑文,唯蔡公獨秀,天風(fēng)海雨吹過千載,吹老了歲月,??菔癄€幾度,可是蔡公書丹之碑依舊燦然,燦如紅心濺血,像桃花、玫瑰綻放,一放千年依舊鮮活。環(huán)顧祠堂,眾碑列列,獨蔡書冠絕群雄,就像那年汴京鄉(xiāng)試第一。宋代書法四大家,蘇黃米蔡,最后一個蔡,蔡襄耶?蔡京耶?文人墨客糾結(jié)了千載。此蔡非彼蔡,就是堂兄蔡襄,而非堂弟蔡京。前者寫得端莊雄闊,后者寫得媚姿奔放。雖然蔡京比蔡襄小了30多歲,堂兄仙逝3年后,蔡京才中了進士,可蔡京人不如字,故書法不傳,中國書法歷來講究人格之美。
步出蔡公祠,一路下坡,走上引橋,踏在堅硬的洛陽橋上,這是千年人履車碾踩出來的??墒桥\囖H不復(fù),連馬蹄印也不見,硬度最高的花崗巖,見證多少王朝興衰、多少生命榮枯。橋頭兩側(cè)石亭里的石仲翁還在,兩個武將仗劍守橋,妖魔海怪見了,都會躲得遠(yuǎn)遠(yuǎn)的。再過去,月光菩薩、經(jīng)幢、石塔,鎮(zhèn)海,鎮(zhèn)妖,擋風(fēng)浪,保佑蒼生平安。千年熱風(fēng)吹雨,海水浸濕,石塔四面佛眼迷茫了,可遠(yuǎn)方環(huán)海處,竟是一片泉州灣一座座新城列列。他從橋上走過,泉州太守蔡襄已逝千年,可花崗巖雕像佇立右岸,他向蔡公走去,海風(fēng)吹過來,耳邊響動君謨往事。
慶歷年間,范仲淹因說真話被逐出朝堂,余靖發(fā)高論救人,范公不能走。尹洙請求同貶,以范公為榮,歐陽修則斥司諫高若訥是小人,四人同時被貶出西京。那年,蔡襄進士及第,只是一個留守推官,竟作《四賢一不肖詩》,力挺四公,汴梁城士子爭相傳頌,一時洛陽紙貴,鬻書人拿到市場去賣,賺個盆滿缽滿。恰逢契丹使者到西京,也買了帶回去,貼得幽州驛館滿墻皆是。
另一件事,是蔡襄任福州郡守,與百姓過上元節(jié)。蔡襄下令,百姓點7盞燈,亮化大街小巷。有一個叫陳烈的人,制了1盞1丈多高的大燈,放于天上,上書:“富家一盞燈,太倉一粒粟。貧家一盞燈,父子相對哭。風(fēng)流太守知不知?猶恨笙歌無妙曲。”蔡襄看后,羞愧不已,下令罷燈。知錯即改,聞過則喜,善莫大焉,蔡襄字君謨,果然一派君子風(fēng)度。
一撇一捺大宋官,其實太守也是人。他突然想到蔡襄南劍州芋陽鋪遇臘月桃花,臘月桃花開,紅運當(dāng)頭,蔡公暢飲開懷,吟詩記懷,“為君持酒一相向”“醉后歸來月滿衣”。蔡公未醉,就站在右岸的洛陽神橋入口處等他。
西川甘雨,天空中飛了幾滴,海風(fēng)一吹,便化作了甘露,蔡公烏紗朱袍,佇立于海邊,活成了一尊石雕,還會在洛陽橋頭再守千年,以觀滄海桑田。
一點一橫洛陽橋。徐 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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