感受人與城墻的連接
“到南京城墻博物館看什么?”江蘇南京城墻保護管理中心常務副主任馬麟2016年籌劃建館時就面臨這樣的提問。因為如果光是看城墻、看城磚,還不如在城墻上走一走,觀眾沒有必要來博物館。
日前,南京城墻博物館試開放運營。這座國內規(guī)模最大的城墻專題博物館,總建筑面積約1.3萬平方米,基本陳列圍繞“曠世城垣”主題,從設計思想、筑城技術、皇都威儀、軍事防御、遺產傳承5個方面,展示各類文物2000多件(套),并通過場景復原、數(shù)字沙盤、多媒體展示等方式,讓觀眾深入感受南京城墻的歷史文化價值,體會人與城墻的連接。
城磚燒造大有講究
公元1366年,明朝建立前2年,朱元璋下達“筑城令”。歷經28年,耗費城磚上億塊,最終筑成包括皇城、宮城、京城、外郭四重城垣的南京明城墻。現(xiàn)存25公里的京城城墻“高堅甲于海內”,時至今日,仍然是世界上規(guī)模最大、保存最完好的古代城垣。
南京城墻博物館內有一座從江西黎川易地保護搬遷而來的饅頭窯,直徑超3米,高度超2米,窯門在明代開窯時被打破,后上方還有3支短煙囪。窯內出土的磚坯印有“建昌府”“新城縣”字樣,與南京城墻上印有“建昌府”的城磚相吻合,證實了此窯即為明代燒造南京城墻磚的遺址之一。
明城墻磚要求“敲之有聲,斷之無孔”,燒造上大有講究。泥料要選擇黏而不散、粉而不沙的黏土,堆放后經日曬雨淋使其中的顆粒分解,再過篩使之更加細膩,然后用經過曝曬的水,浸泡去除酸、堿成分,再經人或牛的反復踩踏去除氣泡,最后將磚泥填入城磚模具中制坯,在磚坯上模壓或刻劃出磚文。
入窯燒制是制磚最關鍵的環(huán)節(jié)。待磚坯火候燒足后,窯工堵住煙道,在缺氧環(huán)境下,磚坯中的紅色高價鐵被還原成淡綠色低價鐵,再加上柴薪的黑炭粒子滲入,磚就變成青灰色,硬度比紅磚更高。這時還有重要一步叫做“窨水”——在窯頂大量澆水,水滲入窯內既可以降溫又可以隔絕空氣,避免磚氧化變紅,使其一直保持青灰色。
馬麟介紹,從史料和考古發(fā)掘來看,明代參與南京城墻磚燒造的地區(qū)多達37府、近160多個縣,主要集中在今天的湖北、湖南、江西、安徽和江蘇5省。廣大勞動人民用匠心和汗水制造出高質量的城磚,砌筑起屹立數(shù)百載的南京城墻。
銘文蘊藏豐富信息
從明城墻建造之日起,城墻就成為南京人生活的一部分。住在城墻附近的市民,多年來的生活已與城墻融為一體;每逢重陽佳節(jié),登城墻成為南京人登高習俗的一種表達;在城墻磚上,老南京可能會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祖上親人的名字……
在南京城墻博物館,一個由700多塊城磚組成的展廳帶給觀眾極大的視覺震撼。一塊塊磚列陣排布于展墻上,銘文面朝外,磚上銘文傳遞著豐富的信息。
印有“南京工部關防”銘文的城墻磚,表明除沿江地區(qū)外,中央政府的工部也直接參與制磚;印有“水軍右衛(wèi)中所”“廣洋右所”銘文的磚表示軍隊也參與燒磚;而銘文中出現(xiàn)“天界寺”“報恩寺”“龍吟觀”等名稱,表明寺觀也要承擔燒磚任務。
磚上銘文內容是逐漸豐富的,早期銘文一般只見“某某府”字樣,后期的銘文中則可見某府某縣,并有多層級人名,這是城墻磚生產責任制不斷完善的體現(xiàn)。展廳里有一塊標識了九級責任制的磚,銘文涉及提調官、通判、司吏、主簿、總甲、甲首、小甲、窯匠、造磚人夫。磚一旦出現(xiàn)質量問題,就可據(jù)此追究責任。據(jù)統(tǒng)計,明城墻磚上的責任層級一般有九級,最多的達十一級。
馬麟告訴記者,自2018年以來,南京城墻保護管理中心實施“南京城墻本體磚文信息采集”項目,借助GPS定位系統(tǒng)、無人機、三維激光掃描儀等技術手段,完成了現(xiàn)存25公里南京城墻本體磚文信息采集,獲取了17萬余塊清晰銘文城磚照片與坐標定位,實現(xiàn)了對南京城墻磚文信息的搶救性保護和永久性保存,并建立了可供查詢利用的城磚銘文電子資料庫。
南京城墻博物館內有城磚銘文查詢設備,觀眾可根據(jù)姓氏、地點等進行查詢,找到與自己“沾親帶故”的城磚。展廳外還有“我們的城墻”多媒體播放屏,100多位講述者敘說自己與城墻的故事,以個人記憶為切入點,反映半個多世紀來南京城墻的變遷。
文物見證歷史硝煙
馬麟介紹,軍事防御板塊是南京城墻博物館展陳中比較有特色的一個板塊,南京城墻作為軍事防御工事所見證的歷史和發(fā)揮的作用,是南京城墻文化遺產價值的重要組成部分。
南京城墻的夾層沒有夯土,而是由一塊塊磚砌成的,這與元末出現(xiàn)的火器作戰(zhàn)有關。
展品中有一件明萬歷六年(1578年)制造的銅質佛朗機,長約1.5米,可架在城墻垛口調整射擊角度。其后部有一個長方形凹槽,用來裝填子銃和彈藥,發(fā)射后即可更換。嘉靖元年(1522年),明軍在珠江口擊敗葡萄牙艦船,繳獲20多門佛朗機炮。這種先進火炮的威力讓明軍印象深刻,朝廷當即下令工部在南京兵仗局進行仿制,首批試制成功的26門佛朗機成為守衛(wèi)南京城墻的利器。
南京城墻還見證了抗日激戰(zhàn)。博物館內展出了一批抗戰(zhàn)文物:“中華東門”“中華西門”匾額上,彈孔痕跡清晰可見;武定門機槍暗堡內發(fā)現(xiàn)的水煙壺、雪花膏瓶、印章、刺刀和子彈等,正是1937年12月南京保衛(wèi)戰(zhàn)時,武定門守軍反抗侵華日軍的見證。
走出展廳,沿著仿照中華門甕城馬道設計的坡道上行,來到博物館的屋頂,這是一個寬闊的觀景平臺,目之所及是綿延的中華門段城墻?!安┪镳^和周邊風貌融為一體,既尊重了城墻、尊重了歷史,又讓百姓感受到城市發(fā)展和美好生活。”國際博物館協(xié)會副主席、上海大學教授安來順參觀南京城墻博物館后評價道。
“南京城墻博物館規(guī)劃、設計、建設的各個環(huán)節(jié),處處體現(xiàn)了對文物的尊重,妥善處理了城市建設和文化遺產保護利用之間的關系?!瘪R麟介紹,目前,南京、西安、興城、荊州、襄陽、臨海、壽縣、鳳陽等14座城市的明清城墻聯(lián)合申遺,涵蓋了“都城—府城—縣城—衛(wèi)所城”的完整體系,而南京城墻博物館是中國明清城墻申報世界文化遺產的最大展示地。(尹曉宇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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