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拉伯人與書籍
在阿拉伯國家流行這樣的說法:埃及人寫書、黎巴嫩人出書、伊拉克人讀書。雖然實際情況并非這樣絕對,但不難看出,書籍在阿拉伯人的生活中不可或缺,是他們重要的精神食糧。
最早的圖書館
世界上最早的幾個圖書館都出現在中東地區(qū)。在今天伊拉克境內尼尼微古跡的一塊泥板上,亞述國王巴尼拔自我描述道:“我,亞述巴尼拔,受到納布智慧神的啟發(fā),覺得有博覽群書的必要。讀書不但可以擴充知識和技藝,而且還可養(yǎng)成一種高貴的氣度和尊嚴。”巴尼拔在古都尼尼微修建了著名的亞述巴尼拔圖書館。許多歷史學家都認為,這是世界上最早的圖書館。亞述巴尼拔圖書館藏書門類齊全,包括文學、語言學、修辭學、哲學、數學、物理學、醫(yī)學及占星學等各類著作,幾乎囊括了當時人類所知的全部知識。
埃及亞歷山大圖書館曾經是世界上最大的藏書寶庫,被譽為“人類文明世界的太陽”,鼎盛時期,圖書館藏書達70多萬卷,僅圖書目錄就多達120卷。公元前3世紀前后,托勒密王朝的國王托勒密一世試圖把亞歷山大港打造成當時世界的“學術中心”,于是建立了亞歷山大圖書館,其建館目的是“收集全世界的書”,實現“世界知識總匯”。
可惜的是,這座當時“世界最璀璨的智慧明珠”后來遭遇火災,圖書被火焰吞噬殆盡。2002年,經過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和埃及政府的共同努力,一個嶄新的亞歷山大圖書館矗立在風光旖旎的地中海邊,古老的亞歷山大圖書館鳳凰涅槃,得以重生。新館建成后得到許多國家的圖書捐贈,中國政府捐贈了《中國通史》《中國藥物大全》《二十四史》等典籍556套,豐富了館藏內存。如今,亞歷山大圖書館是中東和非洲地區(qū)最大的圖書館之一。筆者曾數次赴這座被埃及人自豪地稱為“人類知識燈塔和文明交匯處”的圖書館采訪,那里的閱覽室常常座無虛席,即使疫情期間也不例外。
“讀書的伊拉克人”
雖然嚴格說來,巴尼拔圖書館和古代亞歷山大圖書館并不是阿拉伯人建立的,但這些圖書館建在今天阿拉伯人生活的土地上,這也讓阿拉伯人引以為榮。由于歷史、政治等原因,中東長期動蕩難寧,有些國家更是沖突頻仍、硝煙彌漫。然而,動蕩和戰(zhàn)火并沒有阻止阿拉伯人讀書的興致。《烽火守書人》的故事,就是一個生動而有力的例證。這部由伊拉克國家圖書館館長薩德·伊斯康德撰寫的日記,感動了無數讀書人。
薩達姆政權被推翻以后,伊斯康德毅然決定結束異國他鄉(xiāng)的生活返回巴格達,就任伊拉克國家圖書暨檔案館館長一職。他冒著爆炸、槍擊和遭到綁架的危險,守衛(wèi)著書籍、守衛(wèi)著伊拉克文化。《烽火守書人》中記載,2006年,圖書館共有4人遇刺身亡,2人被綁架,58人收到死亡威脅。2007年,幾乎每個月都有一名圖書館職員死于非命。即使這樣,伊斯康德依然沒有被嚇倒。同樣,圖書館的讀者也沒有停止借閱,據記錄,這一年的7月,伊拉克國家圖書館共接待了503位讀者。伊斯康德烽火守書人團隊與讀者一起,構筑了一道戰(zhàn)亂時期依然渴求知識的動人風景,這也是對“伊拉克人讀書”說法的生動詮釋。
對此,筆者在伊拉克采訪時有著深刻的體會。在伊拉克首都巴格達老城區(qū),以10世紀阿拉伯大詩人名字命名的穆塔納比大街上,坐落著伊拉克歷史上最古老的書店。這里新舊書鋪鱗次櫛比,文化咖啡館隨處可見,既是知識分子淘書的好去處,也是文人墨客聚晤的精神“棲息地”,被譽為巴格達的“文學中心”和“文化燈塔”。
伊拉克朋友告訴我,如果說,穆塔納比大街一帶像法國巴黎的“左岸”,那么,始建于1917年奧斯曼帝國時期的“謝哈班達”咖啡館,則相當于巴黎圣日爾曼大道上雨果、海明威、薩特、畢加索等文化名人鐘愛的“花神咖啡館”。然而,2007年3月,“謝哈班達”咖啡館門前遭遇汽車炸彈襲擊,包括店主阿里的4個兒子和一個孫子在內的26人喪生,咖啡館及附近的大半條街瞬間被夷為平地,阿里本人當時也被埋在廢墟下面,不省人事。
阿里被救出來后重建了曾祖父留下來的這家咖啡館,并按歷史原貌進行了精心裝飾,力圖挽回“謝哈班達”曾經的輝煌。他說:“自打建館起,這里就是歷代有影響的思想家、政治家和知識分子時常會面的地方,我要保持這一傳統,讓咖啡館重現名人薈萃的盛況?!卑⒗镌诳Х瑞^的墻上貼滿了伊拉克著名詩人、作家、藝術家、政治家等光顧這里的珍貴照片。他還把被爆炸奪去生命的孩子們的照片醒目地掛在咖啡館柜臺后方。他每天挺直了腰板端坐店內,目光中多了幾許悲慟和滄桑。新的“謝哈班達”咖啡館開張后,常有文化名人來到這里,喝咖啡,侃文化,尋覓寫作靈感,而近在咫尺的新舊書店里,大量書蟲不知疲倦地徜徉流連。一時間,伊拉克選書、購書和讀書的風氣更濃了。
伊拉克政府也在有意“擦亮”穆塔納比大街這張“文化名片”。伊拉克《晨報》報道說,2021年12月,首都巴格達隆重慶祝其圖書貿易的歷史中心穆塔納比大街完成翻新,在巴格達市政府組織的穆塔納比街修葺竣工典禮慶祝儀式上,五彩斑斕的煙花照亮了巴格達的天空。當地媒體稱,穆塔納比大街的新面貌與圖書、畫廊、藝術展覽和文化節(jié)日相伴而生,這反映了“一場新興的文化復興,也讓人想起巴格達被視為阿拉伯世界文化之都的黃金時代”。
“出書的黎巴嫩人”
黎巴嫩是一個人口不足700萬、面積僅1萬平方公里掛零的小國,但它的出版業(yè)卻十分發(fā)達。位于黎巴嫩首都貝魯特市中心的“數字未來”出版公司總裁哈提卜告訴筆者,在黎巴嫩,最多時,全國約有上千家大大小小的出版公司,現在依然活躍的仍有數百家,全國從事出版業(yè)的人員達數萬人。這也是令包括哈提卜在內的所有黎巴嫩人深感自豪之處。因為黎巴嫩社會自由,文化氣息濃郁,出版發(fā)行圖書的環(huán)境寬松,所以它的出版業(yè)遙遙領先于其他阿拉伯國家。黎巴嫩每年約出版8000種圖書,其中新書3000多種。一直以來,由貝魯特出版的文學圖書在所有阿拉伯國家都頗有名氣,深得好評,而且銷量可觀。筆者在開羅的大小書店總能看到黎巴嫩出版的文學作品。一本本圖書設計精美、裝幀考究,常常讓人眼前一亮,頓時產生購買的沖動。
哈提卜送給記者一套他所在出版公司剛出爐的新書《醫(yī)學植物大百科全書》,該書為五卷本,硬精裝,印制得極為精致,每一卷都做成不同的顏色,有很強的視覺沖擊力。值得一提的是,“數字未來”出版公司還堅持不懈地出版中國的優(yōu)秀圖書,迄今已出版發(fā)行的中國書籍達200多種,累計超過100萬冊。為此,哈提卜還獲得了第十一屆中華圖書特殊貢獻獎“青年成就獎”。
“寫書的埃及人”
與“伊拉克人讀書、黎巴嫩人出書”形成對比的,是“埃及人寫書”。作為人類古代文明的搖籃和重要誕生地之一,埃及是世界文化第一縷陽光升起、照拂的地方,生活在尼羅河兩岸的古埃及人民用智慧孕育了璀璨奪目的古代文明。
以擅長創(chuàng)作富于人性化的傳記而享譽世界文壇的德國作家埃米爾·路德維希(1881—1948),在他的《尼羅河:生命之河》一書中這樣寫道:“埃及人的文字,與在石頭上書寫的蘇美爾人的文字相比,與亞述人的楔形文字相比,都要漂亮得多。自從尼羅河的河泥在埃及人手指間流失之后,他們就用尖筆蒲草書寫,其實就是用刷子在寫,先在調色板和陶罐里調成黑紅兩色,寫到木頭刻字板上,然后再寫在紙莎草紙上?!甭返戮S希還寫道:“作為官員,文書的勢力強大并且享有很高的名譽,就像古王國時代中的王公們一樣。當然,這里與世界各地一樣,文書的對立面是士兵,不過只有在埃及,筆桿子比槍桿子的勢力更強,因為這個民族自始至終都是一個動筆的民族,從來就沒有成為一個好戰(zhàn)的民族?!?/p>
這些話堪稱“真知灼見”,深刻把握了古埃及人的性格特點,凸顯語言文字和寫作在他們生活及文化中的重要性和主導作用。直到今天,埃及仍然是阿拉伯世界、中東和非洲地區(qū)文化水平較高的國家,特別是埃及人擅長寫書的傳統得到了很好的繼承,甚至埃及還誕生過迄今為止,所有阿拉伯國家中唯一的一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納吉布·馬哈福茲。馬哈福茲被公認為阿拉伯世界的“文壇巨擘”“小說家之父”,他才華橫溢,文筆精湛,終生筆耕不輟,在整個阿拉伯世界都享有崇高的威望。其實在埃及,沒有馬哈福茲那樣赫赫有名但著作等身的作家大有人在。
除了寫書,埃及人同樣喜歡讀書。在今年2月份舉行的第53屆開羅國際書展上,來自50多個國家的1063家出版機構展出了上千萬冊圖書,無論圖書零售額還是批發(fā)銷量均超過去年。據當地媒體報道,統計顯示,開幕式當天就吸引了96000人入場。而書展第一星期過后,已有53萬人現場參觀展覽,同時,通過書展專設網絡平臺的線上參展者則高達上億之眾。
一年一度的開羅國際書展始于1969年,是中東地區(qū)最大的書展,是全球最大的國際書展之一,也是全球阿拉伯語圖書的重要展銷場所。筆者注意到,書展上的圖書90%以上都是阿拉伯語的,其中,有關埃及歷史、地理、文化、文學、考古等方面的書籍琳瑯滿目,并頗受讀者歡迎。在開羅供電局工作的法伍齊,抱著剛買的一摞圖書興奮地告訴筆者,他很喜歡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馬哈福茲的作品,以前都是從圖書館借閱,這次趁著打折,一口氣買了好幾部大部頭,以后可以慢慢地閱讀。
書展期間,舉行了多場有關埃及古文明、近現代文學、文化交流和文學創(chuàng)作等方面的專題講座和學術研討會。本屆書展還啟動了與古埃及文明有關的一個數字圖書項目,人們可以通過數字平臺在線訂購書展上的部分圖書。此外,書展使用了多項前沿科技和人工智能,兒童可以通過全息眼鏡閱讀童話故事,享受沉浸式的閱讀樂趣,接受文化的熏陶和教育。
(作者:黃培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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